杜甫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,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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庾信小园赋: “实无水而恒沉。”坳,低下处也。“南村”五句为一解,写茅草被南村群童抱走时的焦急情态。“为盗贼”,谓干出盗贼所为之事。此乃杜甫实写自己气急时骂人的话,语气虽重,但所谓“骂人无好言”也,并不象有人说的那样,真的把孩子当作“盗贼”对待。“俄顷”八句为一解,写雨来屋漏、长夜无眠的窘况。屋破雨漏,以至床头无干处,欲睡无地;勉强睡下,盖的也是“冷似铁”的旧被子、破被子。雨又下个不停,长夜沾湿,这日子何时得到尽头呢?自己是“生常免租税”之人,身经丧乱,境况尚且如此,那些不如自己的穷人呢? “平人固骚屑”,杜甫是早就知道这一点的。正是在这样的时候迸发出结尾五句发自肺腑的、久积深蕴于心的崇高名言: 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风雨不动安如山!呜呼!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?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! “安得”,怎么才能得到,与下文“何时”相呼应,为急迫欲得而又苦于不能之语气。有人说这里“士”专指读书人,杜甫想的也只能是这些人。
实则不然,“士”,本有“人”义,在诗经中其例甚多,如“他士”,他人也; “庶士” “吉士”,皆指普通男人。“士式其德”“无与士耽”的“士”,也是泛称男人。史记·游侠列传: “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。”士,亦泛指人。在杜甫诗中,其例也甚多,如“有士荷戈戟”、“士庶塞关中”、“古来杰出士”,“因悲中林士”等,“士”皆泛指人,非读书人的专称。这本是常识,而有人偏要说成专指读书人,这就只能说有意曲解了。结尾五句,用错落不齐的句式,句句押韵而又变换韵脚,这完全是为了充分表达那一刹时的激情。三个九字句,写得一气贯注,顿挫淋漓,含蕴深长。 此诗即事引发,起得突兀,收得斩截。秋风怒号,茅飞漫天,黑云漠漠,雨脚如麻,床上屋漏,绵绵人忧,这一连串意象色彩颇浓的词语诗句,有力地突出了丧乱时代给人造成的压迫感和焦虑感。“长夜沾湿何由彻”,诗人所发出的叹息和呼号,实际上是丧乱中广大人民共同感情的聚焦和折射。而结尾处陡转: “广厦”之愿,“大庇”之怀,“安如山”之希望,“独冻死”之甘心,虽说是惨澹时代中的一线闪光,是我们人民世世代代苦苦追求的近于幻想的理想,但它却把一颗伟大的火热的心呈献给我们,使我们充满信心,为驱逐黑暗和贫困,永远奋进。 老杜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云: “自经丧乱少睡眠,长夜沾湿何由彻?……”乐天新制布裘云: “安得万里裘,盖裹周四垠。稳暖皆如我,天下无寒人。”新制绫袄成云: “百姓多寒无可救,一身独暖亦何情。心中为念农桑苦,耳里如闻饥冻声。争得大裘长万丈,与君都盖洛阳城。”皆伊尹身任一夫不获之辜也。或谓:子美诗意,宁苦身以利人;乐天诗意,推身利以利人。二者较之,少陵为难。然老杜饥寒而悯人饥寒者也,白氏饱暖而悯人饥寒者也;忧劳者易生于善虑,安乐者多失于不思,乐天宜优。或又谓白氏之官稍达,而少陵尤卑,子美之语在前,而长庆在后,达者宜急,卑者可缓也;前者唱导,后者和之耳。同合而论,则老杜之仁心差贤矣。(黄彻碧溪诗话卷九) 注谓此诗因郭英乂作,或是。然秋风破屋,必有是事,有感而借之以起兴耳。“广厦万间”、“大庇寒士”,创见故奇,袭之便觉可厌。然亦真有此想头,故说得出。……“呜呼”一转,固是曲终余音,亦是通篇大结。(王嗣奭杜臆卷十) 末从安居,推及人情,大有民胞物与之意。(仇兆鳌杜诗详注卷十)起五句完题,笔亦如飘忽之来,疾卷了当。“南村”五句,述初破不可耐之状,笔力恣横。单句缩住黯然。“俄顷”八句,述破后拉杂事,停“风”接“雨”忽变一境;满眼“黑” “湿”,笔笔写生。“自经丧乱”,又带入平时苦趣,令此夜彻晓,加倍烦难。末五句,翻出奇情,作矫尾厉角之势。宋儒曰: “包与为怀。”吾则曰: “狂豪本色。”结仍一笔兜转,又复飘忽如风。(浦起龙读杜心解卷二) 【拓展】 杜甫在成都,生活也并不是一直都像江村所描写的那样惬意,老朋 友严武对他很好,不免会引起他人的嫉妒;有时故人的禄米未至,也有揭 不开锅的时候。他曾经写过一首百忧集行: 忆昔十五心尚孩,健如黄犊走复来。 庭前八月梨枣熟,一日上树能千回。 即今倏忽已五十,坐卧只多少行立。 强将笑语供主人,悲见生涯百忧集。 入门依旧四壁空,老妻睹我颜色同。 痴儿未知父子礼,叫怒索饭啼门东。 上元二年(761)秋的一场大雨,更让杜甫苦不堪言。屋上的茅草被风 刮跑了,本想多少捡一些回来,修补一下屋顶的罅漏,但茅草又被顽皮的 孩子抱走了。 风倒是暂时停了,但是雨却落了下来,床头屋漏,布衾破裂,这长长的 寒冷雨夜,如何才能熬到天明。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屋漏偏遭连夜雨 了。更何况还有老妻,还有幼子,杜甫真是要再一次感叹“所愧为人父” (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)了。 如果诗仅仅写到这里,那么,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叹老嗟卑,与贾岛、孟 郊的穷诗没有什么区别。但这是杜甫,他的心里,永远都不是只装着妻儿 和小家。他博大的胸怀,使他每一次遭受不幸的时候,都能够推己及人,把 目光和关爱投向下层人民。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,风雨 不动安如山”,如果什么时候“眼前突兀见此屋”,他愿意“吾庐独破受冻死 亦足”。其境界之高尚,已经远远超越了儒家的“达则兼济天下”,而是一种 大公无私、舍己为人的思想光辉,千古以来,唯杜公一人而已!